金色的水仙花(一)  ¤ 李澍


    “你!克夫!”何伟绝望而又厌恶的看着敏卉狠狠地骂道。一个女人被这么诅咒还有什么活头?敏卉震惊,气愤,又有些恐惧;哪个女人不怕咒语。可是这怎么会呢?她不一直是这些男人的宠物吗?从苏州到悉尼,从第一任丈夫到何伟这个第四任男友,哪个不是一往情深地追她,当然,又有哪个不是始乱终弃。说她克夫!他们才是她的克星,他们才是让她死了一次又一次的人。

    可是他怎么会得了这么个病?听到医生的诊断,他的脸唰的就白了,幸亏去医院之前他上了趟厕所,否则一条裤子根本挡不住他的尴尬。当然敏卉的脸也白了,她恨那个留了一脸大胡子让人看不清面目的白人医生,他怎么就不能象国内的医生一样瞒着病人先治治再说。现在可好,回家的路上何伟哭了一路,又骂了她一路。她没有回一句嘴,跟一个得了绝症的人回嘴,她还没有毒到这种程度。可是说她克夫,这不太准确吧,前面那几个活的不是好好的,反倒是他们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。

    (一)

    她曾有一个花团锦簇的家,在苏州那个小巧玲珑的花园城市。她和丈夫都在丝绸厂工作,她在“光华”,他在“红旗”。象很多年青小夫妻一样,他们也是由亲戚介绍相识的,见了第一面之后,许杨就开始追她,每天他总要从城北的“红旗”跑到城南的“光华”来找她。周末不是约她看电影,就是逛公园,苏州城的园林都叫他们逛遍了,光是“留园”就逛了六遍。敏卉的父母很满意许杨,在他们眼里许杨可算是一表人才,一米八的大个,四方大脸,对自己的女儿追的又那么勤,工作也不错,车间里的机床维修工,走到哪里都有饭吃的。许杨的父母也满意敏卉,端端正正,秀秀气气,在厂会计科管发工资,两双手不用泡在热水里剿丝,这样的姑娘配他们许杨再合适没有了。交了两年的朋友,双方的父母都催他们结婚,他们也觉得是时候了,就热热闹闹地把婚事办了。婚后的小日子过的温馨,甜蜜,不久就生下了女儿薇薇。工厂对他们也不错,先是许杨升了一车间二组组长,后来又把敏卉调到了“红旗”。

    “红旗”改名为“柔斯”丝绸有限公司的时候,许杨没当上他想了很久的一车间主任,一怒之下他跑到澳大利亚去了。

    刚去的时候他一个月来一次电话,很短,问孩子怎么样?父母怎么样?至于大家都关心的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的他怎么样,他从来不提。一年以后,他有钱寄来了,先是100美元,后来是200,500,直到1000,以后每半年一次,从来没有间断过。有了钱,敏卉的手大了起来,先是把薇薇打扮得象个小公主,又给自己买了几身好衣裳,逛街的时候碰到同事,还会请大家吃雪糕,周围的朋友都羡慕死敏卉了。

    那一年,传来澳洲将会发给所有中国留学生永居签证的时候,同事们都过来问敏卉:“你快要去澳大利亚了吧。”,“是的呀。”敏卉美美的说。

    可是电话里丈夫却迟迟没有提这件事,敏卉想;可能是他的经济力量还不行,她就再等等吧。又是一年过去了,丈夫还是没有提这件事,同事们依旧热衷于她出国的事,可是眼神里已经有了些异样的目光。

    一个周末,丈夫又来电话的时候,敏卉把七岁的女儿叫了过来:“快,跟爸爸说;想他了,问他什么时候让我们去澳洲团聚。”她在女儿耳边悄悄地交代着,女儿接过电话照妈妈的话一句不差的说了,声音娇娇的,足够把父亲的心揉碎。

    一个星期之后申请团聚的表格寄来了,敏卉找人帮着填好递了上去。一个多月以后,她带着女儿降落在悉尼机场。

    看到女儿,丈夫一把就把她抱了起来,尽管她已经高得不适合抱了,把女儿亲了个够许杨才转身看了看敏卉,他的目光虽然没有了从“红旗”跑“光华”时的光芒,可也还温柔,自从有了薇薇,他们之间就一直是这种温柔了,老夫老妻的温柔,敏卉心里暖暖的。

    许杨把她们带到停车场自己的那部半新的“蓝鸟”旁边,女儿惊喜地说:“爸爸,你有了小汽车了呀!”,许杨说:“这算什么,爸爸将来给你买部新的。”,敏卉心里想;看来他混的还不错嘛,口气蛮大的。

    许杨开车带她们回到了家里,那是一座两层“小洋楼”中的一个两室一厅的单元。房子有些老旧,但还阔大,比她们在苏州住的简易楼要好多了,而且厨房、洗澡间一应俱全,敏卉很满意。

    两间卧室,一间女儿的,已经摆好了一张淡粉色的单人床,旁边是一张同样颜色的梳妆台。床上的新被单,新枕头都是配套的,印着她女儿最喜欢的童话小人鱼的图案,枕头边娃娃、狗熊摆了一大堆,桌上一个“巴比”娃娃系着耦合色缎带还没有开封。这老爹,心还蛮细的嘛,以前倒没发现,敏卉心里想。

    进到自己和丈夫的那间卧室,一片温馨飘袭过来;丈夫已经准备好了一张巨大的双人床,床上华丽的被罩透着诱人的光彩,旁边一张高雅的硬木梳妆台是每个女人的梦想,他连台子上的化妆品都为她买好了,还都是名牌。她转过身一下子抱住丈夫说:“杨,你想的真周到,什么都准备好了。”,许杨淡淡地笑了笑,手臂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腰际。

    过了一会,许杨松开了手臂跟她说“先洗个澡,休息休息,我出去一下,有点事。”。

    “我们刚来,你去哪儿?不许去。”她撒娇的往许杨身上依着。

    “别闹。”许杨推开了她,拿起车钥匙走了。

    敏卉有点意外,又有点嗔怒。在苏州自己每次跟丈夫撒娇,他都笑嘻嘻地抚摸着自己说几句笑话哄她开心,可是现在,既没抚摸,也没笑话,大概是这几年艰苦的生活把他的心弄粗糙了,敏卉大度的安慰了安慰自己,着手安排女儿洗澡。

    敏卉睡了一觉醒来,许杨还没有回来,敏卉的心里烦燥起来;这是“有点事”吗!“有点事”用出去那么长时间吗!敏卉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了,等他回来一定要问个清楚。

    晚上七点半,许杨终于回来了,敏卉已经把饭烧好了,扣在盘子里等着他。

    许杨坐下来吃了几口就说吃好了,敏卉有点不开心,但是话到嘴边她又忍住了,第一天来,不要搞不愉快。

    晚上他们做了爱,许杨做的有点例行公事,敏卉很不满意,分别四年他该不会阳痿了吧?可是这种事在她们夫妻之间也只能意会不能言谈,敏卉怏怏地转过身睡了。

    第二天早上六点刚到许杨就上班走了,他在修车厂工作,工资收入不错,活也辛苦,早上七点就得到厂。临出门的时候敏卉问:“什么时候下班?”,他随口答道:“五点。”

    可是晚上七点许杨才进门,敏卉不快的问:“你不是五点就下班吗?”

    “今天车多,要加班。”许杨没有理会她疑惑不满的目光坦坦荡荡地说,说完他脱掉外衣坐到饭桌旁边开始吃饭,今天他吃的很多,很快,不知道在哪儿饿着了。

    几个星期过去了,许杨还是那么心不在焉,几个星期的火候也到了。一天,敏卉把薇薇支到楼下她刚刚认识的小朋友家里去玩,终于向许杨开口了:“说吧,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?我们来了你还天天不在家,丢了魂似的。”

    许杨停下嘴里咀嚼的食物,沉默了一会,终于斩钉截铁地说:“我希望你能接受她。”

    “接受她?谁?”意料之中,又意料之外,敏卉厉声地问道。

    “ALICE。”

    “好啊,你搞上洋妞了!”

    “不是洋妞,是同乡,这里的人都有英文名字,他们叫我ANDREW,你也可以起一个。”

    敏卉的眼里冒出了火:“安猪,你还安猪呢!你这头公猪!”憋了几个星期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了,她抡园了胳膊朝许杨的脸上掴过去,没想到手臂在半路就被捉住了,然后又被狠狠地拧了下来,敏卉痛得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。在苏州的时候她也打过他,他都是将宽厚的胸脯挺过来叫她任意打,雨点似的拳头在他胸脯上胡乱抡了一阵就雨过天晴了,那一夜他们的爱就做的格外的好。可是现在,他变了,变得那么冷酷无情,变的叫她摸不着头脑,叫她心慌意乱,她才刚刚踏上这片陌生的国土两、三个星期啊。她一下瘫坐在椅子上,大哭了起来。

    许杨没有劝她,冷冷的说:“她今天晚上就得回来住,她不能老住在朋友家,这里可跟国内不一样,住长了人家的脸色就不好看了。”

    “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!”敏卉吼着,流到嘴里的鼻涕眼泪喷到了许杨脸上。

    “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痛,我一个人在这个地方打天下容易吗!”许杨抹了一把脸,一点不饶人的说。

    “那你不会回去?”

    “回去?笑话!好马不吃回头草,让我去看厂里那些人的嘴脸!NO-WAY!”

    “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办我们过来?”

    “那时候还不行嘛。”

    “我在国内辛辛苦苦为你扶养孩子,照顾双方老人,你倒好!”敏卉委屈的嚷着。

    “所以我才一有了钱就寄回去给你嘛。”

    “你跟薇薇怎么交代?想过吗?”敏卉想起了她的救命稻草。

    “就说是个同乡,没地方住,暂时住这里。”

    “不行!”

    “不行也得行,我没钱再租另一处房子。”

    “你想纳妾呀你!”

    “你的心胸怎么这么狭窄?ALICE都说了她会心甘情愿认你做姐姐,象赵四小姐一样,与你姐妹相称。?”

    “呸!不要脸!天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吗?赵四小姐!她以为她是谁,你以为你是谁?别忘了你姓许,不姓张,你有那么多豪宅吗?你有马弁吗?你有千军万马吗!真是不要脸到家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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